67、告别的秋天皇赏(下)_我在日本当赛马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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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告别的秋天皇赏(下)

  秋季天皇赏结束后,以后都是好日子。

  咏唱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突然就开始认真训练了。

  它让我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匹英哩马王。马王的团队本来都宣布了马要退役,但却没想到它拿下了第一。团队看它跑的这么好,竟然说再来一场比赛,结果那马在自己真正的退役赛上输的特惨。

  非常令人遗憾,本来能达成有终之美的,却硬生生被破坏了。

  很多人都说,那马怕不是天真地相信了那些人的假话,以为倒数第二场就是最后一场比赛了。最后发现竟然还他妈有,心态就崩了。

  马听不听得懂人的话,这我不敢肯定,但它们应该也是有某种第六感的。说不定咏唱就是怎么着知道自己下一场就能把珍珠贝拉按在地上摩擦,知道它操/蛋的职业生涯马上就能结束,所以终于积极起来。

  美浦那边每天骑马训练的骑手很多,但是咏唱的骑手却没有固定人选,是每天抓阄抓出来的。每个人都把骑咏唱当成苦差事,因为它总是不肯好好训练,想尽一切办法折磨自己背上的骑手。

  但是所有人都感觉非常神奇,自从咏唱在八月下旬的札幌纪念胜出后,它突然就安分了下来。它开始听从骑手的指令,认真训练,甚至还赖在赛道上不愿意下来,想要加训。

  它就像是知道接下来的比赛至关重要,于是自觉自主地做准备。

  不仅仅是马开始紧绷,就连骑手也是。

  赛前三天,赫斯特一个电话打过来,约我去酒吧喝酒。我去了,发现一木有海竟然也在。

  秋天皇赏的骑手已经定好了,赫斯特必然是骑咏唱,而一木有海骑珍珠贝拉。

  我稀奇道:“很快就要兵戎相见了,你们竟然还友好地一起酗酒?”

  卡座桌子上,已经空了整整五瓶清酒,但是炸鸡薯条却还一块都没动。啧啧,空腹喝酒,我为这俩人的胃感到心疼。

  赫斯特是白人,脸上显色,从额头到脖子都被染上醉酒的通红。他大着舌头,张嘴就呜呜嚎出来,“老板,我要是赢不了比赛怎么办?”

  我淡定说道:“没事,珍珠贝拉赢的话一着奖金就还是我的。”

  赫斯特打着嗝,“可、可是,我就拿不到G1、胜利了!呜呜呜呜呜,我还是没用的骑手。”

  我:“醒醒,你早就不是没有重赏胜利的骑手了。去年的秋天皇赏就是你拿下的,记得吗?”

  不等赫斯特回答,一木有海突然喊道:“不,我才会赢!!”

  赫斯特:“是我赢!”

  一木有海:“我赢!”

  赫斯特:“你喝下这瓶酒,你、你才赢!”

  一木有海一把抓住酒瓶子,牙齿一咬就把塞子打开,咕噜咕噜灌起来。他砰地将空酒瓶子砸在桌子上,“我喝了,现在,你也喝一杯,你才赢!”

  赫斯特顿时也抓起另一个酒瓶子,开始灌起来。

  我旁观全程:......

  那天晚上,我叫司机把这两个烂醉如泥的家伙送进酒店。司机扛着一木有海,我扛着赫斯特,一起艰难地把人给拖到酒店客房。

  赫斯特不知道为什么,全程都在哭,哭的特别大声,像是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我把人扔到床上,明明没喝酒却感觉全身都是酒气,后背也汗透了,再看看,他妈的凌晨三点!我气的眼前一黑,这是员工对待老板的态度吗?!到底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

  我没好气地说道:“哭什么哭啊,我明早八点还有会要开,我才要哭了。”

  然而赫斯特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哭得全身都在发抖,哭到我都害怕他喘不过气。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断断续续地哭嚎:“不要,不要......我不比赛了!”

  我听着觉得怪异,但想来是赛前压力太大,发泄出来后应该就没事了,于是我就把他扔在酒店,自己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赫斯特给我打电话过来,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老板,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我:“既然知道,后天好好比赛报答我。”

  说到这儿电话就该挂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赫斯特始终没挂。我一面驳回一个离谱的提案,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赫斯特:“老板......要不......”

  我:?

  赫斯特:“不,没事,我就先不打扰老板您了。”

  话音刚落,他就挂了。

  周天,秋季天皇赏。

  天公不作美,今天竞马场上空阴云密布,一整天都在下着小雨,还说一个小时内雨势会变大。但尽管如此,马迷的热情却没有降温。东京竞马场来了整整二十七万观众,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当真一点空隙都没有,人数多到历史上都十分少见。

  观众们要么穿着雨衣,要么打伞,都在全心全意地期待着这场比赛。

  我这一次选择了顶楼的包厢观看比赛,而且把家人也带过来了,父亲、大哥大嫂、飒太,还有拓哉跟他的新任女朋友。

  我发现拓哉的女朋友我曾经竟然见过,就是上回二公主来大原牧场参观,带过来的朋友中的一位,貌似家里开着石油公司,自己斯坦福本科毕业后拿了哈佛博士的开挂人生赢家。

  我偷偷朝拓哉比了个大拇指。牛逼,竟然真的傍上富婆了!

  拓哉得意地朝我眨眨眼睛。

  飒太这会儿已经三岁了,会说很多话,也变得更加调皮。他被我抱在怀里,伸手试图抠我的鼻子。我作势要咬他,他立刻咯咯笑地收回手。

  但小孩子还是更喜欢动物。等到下方马儿们出场,而且观众席上传来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时,飒太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

  他指着底下的马儿:“马马!”

  “嗯,是马。”我点头。

  飒太问道:“叔叔,哪一匹是你的马?”

  我腾出一只手,指着下面,“你看,第四匹跟第九匹就是我的马。”

  飒太立刻一心一意地开始数数:“一、二、三......”

  我也朝下面看过去。今天的四号马是咏唱,九号则是珍珠贝拉。

  一共有十六匹马参赛,我的两匹马拿到的闸位都很不错。而且□□师们听说,这两匹马在赛前的状态都非常好,战意更是无比浓烈,想必今天的比赛一定会很精彩。

  观众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高声喊着自己支持的马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实在太过杂乱。喜欢贝拉的喊着贝拉的名字,支持咏唱的喊咏唱,双方越喊火气越旺,竟然自己开始打起擂台。

  “珍珠贝拉!!”一方人吼道。

  “高登咏唱!!!”另一拨人更加大声地反击。

  “珍珠贝拉!”

  “高登咏唱!!”

  “珍珠贝拉!”

  “高登咏唱!!”

  简直打的难舍难分。

  背后,大嫂调笑地说道:“拓也,你的马都太受欢迎了吧。怎么感觉你每一次有马比赛,观众都一定是支持你的马?”

  我笑得得意,“那都是它们自己争气啊。”

  本来赛前我还是十分期待的,但是现在比赛即将开始,我反而平静下来,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跟家人聊天。

  不论是我的哪一匹马获胜,我都会同样开心,哪怕比赛最终爆冷,两匹都输了,我不会失望。毕竟,能让这兄妹俩同台竞技一回,能让咏唱在这么多观众面前圆满退役,我早已心满意足。

  我低头看着下方。

  马儿们一匹接一匹地被牵到比赛起点处。在闸门后的一小片空地上进行最后的状态调整。毫无疑问,咏唱跟贝拉都看到彼此了,但它们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打起来,而是专注于各自的状态。

  贝拉还是像平时一样,用平稳的步伐慢慢绕圈走着,咏唱就跟它隔了一匹马,竟然也在安稳地走着。

  假如说贝拉走很平常,那咏唱走就一点都不正常,因为在从前的每一场比赛中,它从不在赛前干正事,不是跟背上的骑手较劲,就是不愿意入闸跟工作人员较劲。

  然而今天的咏唱终于没有再玩闹了。它突然严肃起来,准备以最完美的姿态开始这一场比赛。

  哪怕跟它相隔数百米,我都被它强烈的想要获胜的欲望所感染。

  我感到一阵欣慰,我的咏唱终于成熟起来了。真想不到,我竟然有能亲眼目睹它全力以赴的一天。

  比赛前的准备说漫长很漫长,但实际上一眨眼就结束了。随着竞马场观众的骚/动随来越大,第一匹马终于被人牵进了闸口。

  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咏唱在四号闸,所以它先于贝拉入闸。如我所料,今天状态截然不同的咏唱并不似往常抗拒工作人员,相反,它像是明白工作人员的目的一样,自主地走进了闸栏。牵它进去的那人从前面的门下钻出来,后面的人将门关上。马儿跟骑手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内,就彻底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剩下的马儿陆陆续续也入闸了,包括九号闸的珍珠贝拉。

  竞马场内的呼喊声还在继续。

  “珍珠贝拉!珍珠贝拉!珍珠贝拉!”

  另一拨人不甘示弱地喊着,“高登咏唱!高登咏唱!高登咏唱!!”

  就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闸门上方的红灯亮起,然后所有的马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竞马场响起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天空中还在飘着细雨,跑道早就被水浸透,每一只马蹄踩下去都能溅出一片水花,不仅仅让奔跑变得更加吃力,更增加了比赛的危险性。

  是烂地,大烂地。

  然而在这样差劲的跑道上,马儿们奔跑的速度也看不出比以往有所降低,不仅仅因为参加秋天皇赏的每一匹马都是当今日本最顶尖级别的赛马,更是因为最前面的那两匹马跑的实在是太快了,为了不输的太惨,剩下的骑手只能硬着头皮催马加速。

  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额头上有一块形状十分完美白菱,这让它变得非常好辨认,是我家的高登咏唱。

  而隔了咏唱七个马身的是珍珠贝拉,跑在第二位。

  随着咏唱越跑越快,它最后甚至跟贝拉拉开了十二个马身的差距!

  看到这一幕,竞马场响起了一片片的抽气声。

  怎么会这样?自从去年的菊花赏,珍珠贝拉不就再也不允许有一匹马跑在它前面吗?不是说如果一场比赛敢有马逃,珍珠贝拉就会自己做逃马然后把其他逃马都贬到尘埃里去?

  它现在怎么能忍受得了高登咏唱跑在那么前面?!

  就连我看到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原因无他,两匹马的战术似乎完全倒过来了。

  既然都是我的马,赛前两个骑手都分别跟我有过沟通,原本珍珠贝拉因为忍受不了有马跑在它前面,定下了跑逃的战术。

  而赫斯特觉得咏唱前面如果有个珍珠贝拉,按照咏唱对贝拉莫名的好胜心,应该就像是给驴面前吊根胡萝卜一样会让它特别有动力,所以早就定下了让咏唱跑先行。跑在第二位,不让后面的马超过,然后再卯足劲超过贝拉。

  但没想到是咏唱成为了逃马。

  我皱眉想着,是赫斯特临时换了战术吗?

  应该不是,赫斯特是古板的人,不喜欢临时改动计划。而且赫斯特似乎在一开始也是身体后仰试图压住咏唱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想来应该是发现自己压不住咏唱,就顺着马儿的心愿让它跑在最前面了。

  倒是珍珠贝拉换战术比较新奇,因为就算咏唱也跑了逃,也不影响贝拉自己跑逃并且跑在咏唱前面。所以,为什么一木有海临时决定让贝拉跑先行?

  且不说一木有海怎么想,贝拉是怎么容忍咏唱跑在自己前面的?

  我突然意识到,就像是咏唱突然积极比赛一样,也许贝拉所感受到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

  它可能是觉得自己如果跑在后面积攒体力,获胜的概率会更大,就忍着不适执行了它认为最合适的战术。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咏唱对于贝拉来说也是特殊的存在。它宁愿跑更加疲累的逃也不愿意让其他马超过,但是唯独允许咏唱。

  不论马儿跟骑手们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比赛维持着现在的状态进行了下去。

  前一千米的用时出来了:1分零4秒。

  因为烂道速度必不可免地有些许降低,但放眼历届比赛,都属于很快的节奏。

  比赛进入倒数第二条直线,我看见咏唱逐渐被稳定加速的贝拉拉近距离,从十三个马身缩短到了九个,然后八个,七个......在直线结束后,珍珠贝拉仅仅落后咏唱三个马身。

  咏唱还有优势,但是贝拉就像是影子一样始终甩不掉,这场比赛的结局仍然未知。

  观众席上,从赛前就始终不停的喊声越发大起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激烈的比赛当中,竟然忽略了越来越大的雨势。

  直到赛马进入最后一个弯道。

  每次在入弯的时候,镜头都会从正面给每一匹马跟骑手来一个特写。包厢内的电视屏幕上,跑在最前面的赫斯特满脸都是雨水,水痕从眼角一直滑落到下巴,竟像是他哭了一样。

  我的心猛然一跳。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赫斯特是真的在哭?

  弯入一半,珍珠贝拉已然追上了咏唱的尾巴。照这个架势,在出弯的时候它们会在再次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进行最后的角逐。

  比赛的结局仍然未知。

  然而,就在马儿即将出弯,贝拉即将跟咏唱平行奔跑的那一刻,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轰隆一声,大到像是天空都在咆哮。

  原本观众席上不断呼喊马儿名字的观众都被吓了一跳,于是嘈杂的竞马场都安静了一瞬。

  在安静的那一瞬间,我怀里的飒太却突然哭了起来。

  我赶紧拍了拍小侄子的脊背,“别哭别哭,只是打雷罢了。”

  飒太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哭的越发大声。

  正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大声的尖叫跟惊呼,我顿时猛地抬头,眼睛却只来得及捕捉到珍珠贝拉超过咏唱的那一瞬间。

  超过了?没事啊,这不是还有最后的直线冲刺吗,为什么叫的这么大声?

  ......不对劲。

  在贝拉超过咏唱之后,咏唱竟然在短时间内又被剩下的马儿超过,仅仅三秒,连跑在最后的一匹马都超过了它。

  不,这已经不是跑得慢的问题了,咏唱根本就没在跑。

  它跑不动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小马从快跑变为慢跑,然后在草地上趔趄地走着。没走两步,它竟倒了下去。

  不知道观众席上哪个人尖叫如此厉害,隔着老远的距离跟隔音玻璃,那尖叫都像是尖刀一样刺穿我的心灵,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眼前一阵阵发黑。

  飒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我怀里掉了下去,他摔在地上,却暂时没有人能扶一把他,因为所有人都焦急地围在我身边。一个人将我扶起来,另一个人拍我的脊背,还有一个人捧着我的脑袋对我耳朵大声喊道:“拓也?拓也?你没事吧?!”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不知不觉就倒在地上了。我的脚踝似乎因此扭了一下,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那疼痛。我推开周围的那些人,跌跌撞撞地朝着电梯跑去。

  该死,为什么要选择了顶楼的包厢?

  靠近赛道的露天观众席不好吗?这样我就能快点赶到了。

  我的咏唱它需要我!

  但是这个时候电梯偏偏来的很慢,在一层一层地往下挪,等到再升回我这一层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去了,于是我一把推开紧急逃生通道的大门,顺着楼梯冲下去。

  等到我冲下楼,跑过竞马场宽阔的大厅,再推开门来到露天观众席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但是却没有人欢呼,竞马场陷入汹涌的嘈杂。

  我一头扎进同样朝前挤着看具体事态的人群,“让让,麻烦让让!借过一下!”

  不知道用了多久,我终于挤到最前面的栏杆,我不假思索地就翻了过去。

  立刻就有保安冲过来阻拦我,“先生,您不可以进入赛道!”

  我大吼,“我是北原拓也,大原牧场的董事。倒下的那匹马是我的!我是马主,让我过去!”

  大雨迅速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的头发被压倒,盖住了眼睛。我看不清那几个保安是怎样面面相觑,只感觉到拦着我的手臂渐渐松开。

  我立刻挣脱他们,朝着远处跑去。

  咏唱它倒在了第四个弯的末尾,直线冲刺起始的地方。为了不让自己被其他高速奔跑的马撞上,它自己艰难地挪到了外道,于是就离观众席更近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它、讨论它,相机闪光灯没有一刻停过。

  我很快就跑到了它那里,这时已经有两个兽医围在它身边了。

  仅仅一眼,我就崩溃地哭了出来。

  咏唱它倒在了地上,它的右前腿膝盖处,一大截折断的骨头突出来暴露在空气当中,而剩下的一截还在体内。两段骨头相叠,它的右前腿那一块粗得异常可怕。

  兽医扭头看了我一眼,像是猜到我的身份,连问都没有问就直接说道:“救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争执,“仅仅是外骨折,这只是看着可怕,但不是最严重的那种。之前不也有马骨折后也救回来了吗?”

  兽医叹了一口气,“你看到的还不是全部,它的左腿问题更大,你上手一摸就知道,是粉碎性骨折。”

  我再说不出话来。

  粉碎性骨折......还是两条前腿一起伤,还是马这种大型动物。我的经验也在告诉我说,死心吧,真的没必要救了。

  不是救不回来,而是一旦救下,咏唱也一辈子都走不了路了。对于一辈子都站立的马来说,这比死亡更加可怕。

  还不如给它个痛快。

  但是道理我虽懂,却如何忍心的下来?!

  我颤颤巍巍地跪下来,平衡没把握好,一下子跌坐在咏唱身边。

  它现在维持着之前倒下的姿势,两条前腿动弹不得,后腿则因为疼痛时不时抽搐。赫斯特也还没走,跪在咏唱的身后,痛哭不止。

  “咴......”马儿微微仰头,额头上的白菱就贴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却哭得更加崩溃了。

  明明疼的都全身在发抖,这匹马为什么还想在试图安慰我?你平时的娇气都去哪里了?这不是我家不懂事的咏唱。

  现实却不允许我哭,兽医轻轻咳了一下,说道:“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给个话吧。”

  我嘴唇抖得厉害,喉咙像是打结一样,几乎说不清话。

  “你说什么?”兽医疑惑地凑近。

  “打......打吧。”

  兽医点点头。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于是很快就有人搬来黑色的屏障,将马儿还有我们阻挡在观众的视线之外。

  到了这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瞒不住观众了。我听见远处有不少观众跟我还有赫斯特一样,在大声哭泣。

  兽医拿出了两根针剂,却被我抢去,“我来,我也是拥有行医资格的兽医。”

  那人诧异地看着我,却没有说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药,两管,我都很熟悉,是常用的配置。其中一管是镇静,能让马儿睡去,另一管是氯/化/钾。

  氯/化/钾,KCl,一个初中化学课上很常见的名字。但谁能想到高浓度的氯/化/钾其实是能让人心脏永远停止跳动的致命药物,也是动物安乐死中,最频繁使用的药品。

  我在动物诊所实习的时候,遇到救不回来的动物,很多主人最终都选择给它们安乐。同样的两管药物我无数次地打进动物体内,但谁能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要亲手打进我手把手带大的咏唱。

  咏唱也看到了那两管药,但是它并不在乎。从我从兽医手中接过再到我将针扎进它胸侧的一根血管,它全程都在眷恋地看着我,目光一刻也没有挪开。

  我哽咽地说道:“别怕,咏唱,别怕,我陪着你。不痛了,喔喔不痛了我的宝贝……”

  随着第一针剂被慢慢推完,咏唱看起来疲惫了很多。它很快就困的不行,却还在尽全力撑起眼皮看我。

  我俯身亲吻它,“我陪着你,我没有离开,睡吧我的咏唱。”

  咏唱看着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直起身来,拔开针帽,将第二管扎进它的体内。

  我以为我会手抖,以为我会推不下去,但想不到真到了这个时候,我的手却稳得不像是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针剂的人。

  药物被我匀速又缓慢地推进去。

  兽医全程都戴着听诊器,倾听咏唱的心跳。在药物推进去后,他听了一会,又放下听诊器用手触摸,然后再次戴上去聆听。

  最后,他第二次放下了听诊器,看着我说道:“节哀。”

  节个屁的哀,我惨笑,然后艰难地站起身。

  就这样吧。

  我转身离开,背后,我听见剩下的工作人员开始行动起来。一辆小卡车停到边上,他们试图将它搬进卡车。

  ———————————————————

  我的眼泪像是在那一场大雨中流尽,后面的三天,我都表现的如往常一样,甚至工作效率比平常还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我的脸色却变得越发担忧,甚至我那半退休的老爸都给我打了通电话,用恩赐的口吻说他能帮我代几天工,让我放个假随便去哪里玩两天。

  搞笑,他知道我现在在做哪些项目吗?啥都不懂还好意思说代工,我当然是一口回绝了。

  直到第四天,赫斯特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他手里抱着两个小盒子,走进来。

  “这是骨灰。”他将其中一个放在我桌上,“……节哀。”

  我抬眼,“连你都要跟我说节哀?”

  他踌躇良久,最后低声说道:“其实那天醉酒,我恍惚好像梦到了那事,一直很犹豫要不要跟您说,但是最后觉得实在是荒谬,就没说。现在想来……早就该跟您叫停的。”

  我想是没听到一样,问道:“另一个盒子是什么?”

  赫斯特:“真的很抱歉……”

  我不耐烦了,“另一个盒子是什么?”

  “我——”赫斯特被我的表情给吓到了,但是我看到他那个窝囊样,脾气彻底点燃。我猛地站起来,背后的椅子因为动作激烈而倒下,还撞到了桌上的水杯,咖啡哗啦洒在我电脑键盘上。但这些我都没有理会。

  我大吼出来:“另一个盒子是什么?!”

  赫斯特吓得连忙将第二个盒子打开,“是马蹄铁!咏唱那场比赛时脚上的蹄铁!我想你可能会想留着,就要过来了。”

  我冷声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结巴什么呢。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赫斯特就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不会被咖啡沾到的地方,转身准备离开。

  但是他都要走出门了,又犹犹豫豫地转过身。

  我不耐烦道:“有什么废话一次性说完。”

  赫斯特:“我就是想说……您不要自责,不是您的错,毕竟比赛前大家都很期待,这件事会发生谁都预料不到。”

  “咏唱它应该不是不想提前告诉您……它只是怕您伤心。”说完,他逃也似地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面对满桌的狼藉。

  我慢慢收紧手指,将打开的盒子里那四块蹄铁拿出来,上面还沾着黑色的土块,来自东京竞马场的草地。

  我抱着这四块蹄铁,终于痛快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还是写到了......其实写这个结局我压力也很大,让大家难过,我自己也难过

  但还是写了,为什么?我来解释解释。

  首先,剧情是合理的。

  咏唱最开始骨裂,是怎么裂的?是因为它被外来的卡车给吓到,自己撞上了栏杆

  但是撞就撞了,谁小时候没有点磕磕碰碰,偏偏就咏唱它骨裂了,这说明它的骨头天生就比其他的马脆弱

  这样脆弱的身体跑职业,当然是有风险的

  其次,结局早有暗示。

  咏唱先是掉了蹄铁,早那个时候就埋下了隐患。主角虽然有给它检查,但现代医学不是万能的,检查没事不代表真的没事

  然后咏唱开始晃腿,这是它不舒服的表现,但因为动作很可爱很搞笑,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警惕。

  这就像是水族馆里面的海豚微笑一样,很可爱,但是很多游客都不知道海豚微笑的弧度是天生的。所以笑并不是因为海豚开心,正相反,活在吵闹的水族馆里,每一秒对它们来说都很痛苦

  第三个暗示则是贝拉的“没有结局的比赛”。我直说吧,贝拉直到退役都会全胜,只有跟咏唱的这一场比赛,它赢了,比赛却没有结局。因为咏唱永远都没有跑完比赛,没有人知道它跟贝拉到底谁更强。

  最后,结局是注定的。

  咏唱本身就是奇迹与人性的结合。

  以它的条件是不可能在现实中跑比赛的,因为长短腿实在是太严重了,完全就是残疾。

  而且,咏唱的性格也不一般。它很小就异常聪慧,懂得骗人,懂得争宠吃醋,甚至心机地知道要怎么在喜欢的人面前示弱并且表现出最讨人喜欢的一面

  真实的马……没这么聪明啦

  所以,当大家总能从其他马身上看到现实中某匹名马的影子的时候,只有咏唱它没有任何原型。

  它是仅仅存在于这本小说中的奇迹与灵性之马。

  这样的马它不会像其他马一样随着年龄衰弱,最后以任何不体面的形象去世。它永远都会以最耀眼的姿态活跃在赛场上,成为人们心中永不褪色的梦之马

  以上就是我对咏唱这匹马的理解

  所以,这章所写的是我认为最适合它的结局了

  咏唱也陪大家度过了这么多章,现在跟它说声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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