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书_星光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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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情书

  国庆假期过后的十月显然没了盼头。

  银杏叶远比秋日刚来的时候更加稀疏,随风在枝头打着旋儿。

  清晨挤地铁上班后的白领们木着一张脸,被工作重压着,还要露出礼貌又得体的笑容。

  戚瑶也不例外。

  神经紧绷,身心疲惫,戴着口罩又一次迈步进入风行大门。

  这次是终面。

  二面结果她不大清楚,这两周忙着品牌活动和新代言的拍摄,几乎脚不沾地,连车上都在看剧本。

  人忙起来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忐忑和焦虑的,她一丁点儿多余的想法都没有,跟着工作人员上八楼,恨不得闭着眼睛行走,再睡会儿。

  栗子时不时还得拉她一把。

  长廊明净,环境安静,偶尔响起键盘敲击声和极低的交谈声。

  “这里。”工作人员推门引她进去。

  戚瑶用力掐了一下手心,让自己清醒一些,小幅度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然而视线一转,瞥到里面的人,她身体顿了一顿,瞌睡瞬间就醒了,还下意识想退出去。

  “……”

  那位“实习生”长腿支着,懒懒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撩起眼皮看她。

  多么可怕的场景。

  戚瑶:“……”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也许是他在,两边的面试官都有些拘谨,不苟言笑地绷着脸,示意她请坐。

  戚瑶顿了两秒,硬着头皮迈步,坐到喻嘉树对面。

  他今天穿一件黑衬衫,版型依旧不规矩,散漫地坐着,薄白的眼皮略微耷拉着,倦意很重。

  好像没有穿卫衣来上这个调休的班,已经是他对风行最大的尊重。

  一眼看上去根本想不到,他是会在这种场合里坐主位的人。

  戚瑶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不好再看。

  再看会想起他说他很害怕的样子。

  ……很违和,无法想象。

  其实终面没什么幺蛾子,面试官三对一,问一些和产品、档期、行程规划相关的问题,背调透彻到她几乎不用开口。

  一般都是两边的面试官在问,中间那位不出声,没什么表情地靠在椅子上,静静听着。

  戚瑶刻意避开视线,答得还算顺畅。

  “好的,了解。”

  左边的面试官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流程化地问了一句。

  “小喻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位一上午都坐这儿看着,据说是喻总要求的。

  隐约听说昨晚晶帆通宵开了个会,他看起来困倦虽困倦,还是准时到场。

  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眉目清冷,下颌线锋利,情绪不是很好。话少,但每次开口必然一针见血,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缺觉使他显得神色寡淡,强行压下去,身上有种既谦卑又骄傲的气质。

  但有时候也会压不住,满身的锋芒。

  有位小艺人没过二面,被上头塞到终面来,希望通融通融。

  面试官怎么说也是公司职员,拿钱办事,不敢说什么。

  他就坐那儿往后一靠,掀起眼皮看那漂亮女孩儿,似笑非笑地问。

  你觉得我是做慈善的么。

  别的也没说,就那么一句话,却足够让人面红耳赤。

  最后那个小艺人是红着眼睛跑出去的,他只是垂着眼喊了一声,下一个。

  感觉以后会是个狠角色。

  左边的面试官想。

  总之,一般让他开口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行程无问题,价格合适,人好沟通。”

  她自顾自地在纸上做着笔记,顿了两秒就想继续往下说。

  “没问题的话……”

  “有。”

  喻嘉树脊背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缓慢转着笔,正向一圈,反向一圈,掀起眼皮,淡声答了一句。

  “……”

  左边的面试官一顿,难掩诧异地抬眼,隐晦地跟右边那位对了个眼神。

  ……不会吧。

  她看着戚瑶。

  难道这位也是走关系塞进来的?

  空气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戚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躲不开了,只好抬眼看着他。

  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脏悬到了喉咙口。

  别说什么语出惊人的话。

  她祈祷着。

  喻嘉树盯了她一会儿,好像听见了她的心声似的。

  “戚老师这周末有空么。”

  戚瑶一顿,秀气的眉头小幅度地一抬,有几分诧异,“啊?”

  喻嘉树没再说第二遍,又反着转了一圈笔。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筋骨明晰。

  “……有。”

  “中午还是晚上?”

  戚瑶想了想,“晚上。”

  “行。”喻嘉树无名指一抬,长指微动,把圆珠笔笔摁到桌面上放着。

  “那记得约我。”

  “……?”

  戚瑶最后走出去时,几乎是着,被喻嘉树凉凉扫了一眼,收声。

  喻嘉树垂眼,长指在屏幕上点划,往群里发了个大红包,一时间哀嚎叹息变惊喜欢呼。

  “明天下班之后来家里找我。”

  “走了。”

  这个点确实是订不到好餐厅的。

  没有正式且环境好的餐厅夜晚八点过还在等待客人,栗子打尽了电话也没辙。

  “唯一一个最隐蔽的位置,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哈!”老板系着围裙,乐呵呵地把能挡住人的布帘子拉上。

  烧烤摊上人声鼎沸,木质小桌从店里摆到店外街边,热闹得紧。

  这帘子也只能遮住一边,底下悬空着,其他桌客人如果稍微坐得不那么正,还是能毫无遮掩地看见里面的人。

  “那个,就将就一下吧?”戚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握着杯子。

  她手指收紧,忐忑地盯着他,生怕喻嘉树蹦出一句“确实挺将就的”,那她就无地自容了。

  男人换了件卫衣,外搭深蓝色牛仔外套,卫衣帽子从领口拉出来,有种潮牌的感觉。

  其实他年纪本来就不大,寻常人这会儿还在读书,只是大多数时候泡在正式场合,总觉得他像比旁人阅历多了许多一般。

  这会儿正坐在蓝色塑料椅上,薄白的眼皮掀起,瞳孔漆黑,望着她。

  长腿在狭小的地方无处安放,略显憋屈地支着。

  一股大少爷纡尊降贵的意思。

  戚瑶心里直打鼓。

  上次看见他不就是在这儿么?

  ……难道他不喜欢吃烧烤?

  “只能庆幸今天是周日。”好半晌,喻嘉树说。

  “嗯?”

  “没穿正装。”他腿支着地,压着椅子略微往后一挪,留了点可以活动的地儿,松松站起来,“不然真挺将就的。”

  戚瑶看着他走到面前,心里七上八下的,“那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要走吧?

  男人站着,身量极高,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把背后亮堂的白炽灯挡住,压下一片阴影。

  她仰起脸看。

  这个角度一般而言很死亡,大多数人hold不住,但她抬眼,看见的竟然是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薄薄一层皮肉包裹住锋利的棱角,干脆又利落。脖颈线条流畅,喉结凸出,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

  喻嘉树抬手,单手捏住她的椅背,略一用力,小臂肌肉轻绷,椅子连人往后挪。

  鞋底在地上平移,戚瑶顿时攥住椅子边,脆弱的塑料片被捏在手里。

  他小幅度地抬了抬下巴,点着对面的位置,漫不经心地低声道。

  “里边儿去。”

  里面那个位置靠墙,被帘子和墙壁挡住,隐蔽性更好,如果旁人不特意探头就看不见。

  戚瑶顿了两秒,哦了一声,起身换到里面。

  “你今晚本来有事吗?”

  她听见那边好像好几个人说话。

  “还好。”喻嘉树手指握住易拉罐瓶身,食指勾着拉环,往后一拉,轻微的泡沫从罐口溢出来,“小事。”

  他把开了的汽水递给戚瑶,顺手接过她递的纸,随意擦了两下,看着她。

  “反正肯定没有你忙。”

  “我这周是挺忙的。”戚瑶小声反驳,“但不也想起了么。及时补救。”

  她有点心虚,没敢看他,盯着小木桌,连脑袋都垂着,露出额前毛绒绒的小碎发。

  喻嘉树笑了一声,“又没怪你。”

  “哦对了。”戚瑶看他。

  这事儿在她心里梗了很久。

  女孩儿穿得很简单,粉白配色,长发披散,宽松的针织上衣,领口偏一字,露出精致的锁骨,松弛漂亮。

  “那天面试,你没有给我开后门吧?”

  她试探性地问。

  虽然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但难免会有人揣度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而导致一系列不可控的结果。

  喻嘉树眉梢轻微一挑,看了她一眼,“开了。”

  戚瑶:“?”

  ???

  “啊?”她瞪大眼睛,“真的?”

  喻嘉树嗯了一声,捏着易拉罐瓶子,慢悠悠地说,“我说你是我高中同学,他们说那还面什么,直接落到你头上吧。”

  戚瑶:“……”

  “少逗我!你有这么大权利还至于坐那儿都快睡着了吗!”

  这回轮到喻嘉树诧异了,“这么明显?”

  “眼睛都要闭上了,”戚瑶很轻地嘁了一声,“跟你语文课打瞌睡的样子一模一样。”

  喻嘉树:“……”

  “你怎么知道我语文课打瞌睡?”

  “张老师说的。”

  高中语文老师,同时教他们两个班。

  “她经常在我们班点名批评你,偏科大王。”

  “什么绰号。”喻嘉树无言,偏头想了一会儿,“哦,想起来了。”

  “什么?”

  “她经常念的作文范本,是你吧?”

  戚瑶没想到他还记得,张了张嘴,应了一声。

  这种陈年旧事蓦然被人提起,像久远的记忆忽然复苏。

  学生时代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被他记得,她难免生出几分羞赧之感。

  喻嘉树微眯了下眼,盯了她好一会儿,脊背往后一靠,“还有来我们班送作业的,也是你吧?”

  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

  戚瑶硬着头皮应,“是。”

  “真行。”喻嘉树扯了扯嘴角。

  “你知道你每次一出去,我就要挨张老师骂么?”

  “……啊?”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模仿,“看看人家的字,再看看你的!明明都一样大,你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噗。”

  原本昂扬的语句被他念得语调平平,尾音拖长,松懒又吊儿郎当,配上他冷淡的表情,戚瑶忍不住笑出声。

  “还好吧你的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喻嘉树略一抬眉,那点冷淡散了,明晃晃地挂着“挺有眼光”。

  “那可能是给你写得好看吧。”

  “真挺好看的。”戚瑶小声反驳,“就是那种,潦草但是一看就很有锋芒,笔锋凌厉潇洒。”

  喻嘉树笑了一声,“还挺会夸啊。”

  “但也没见你后面接着给我写。”

  “我写了……”

  戚瑶一时没过脑,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蓦然顿住。

  喻嘉树也停了一秒,抬眼看着她。

  他手肘松松抵着膝盖,坐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瞳孔漆黑,映出她的模样。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戚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的是互助交流的信件,而她说的是那封无人知晓的情书。

  空气静默半晌,连着布帘外的喧嚣都飘远了。

  烤好的五花肉冒着热气,香味萦在鼻间,碳酸汽水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一切场景都太熟悉,好像回到了一中校门口旁的小巷。

  她趁擦肩而过,悄悄塞入信封的那次,也是在小摊摆了一整条街的晚上。

  高考前最后一个晚自习,一中校门口热闹非凡。

  十七八岁的人尚还不知离别,或紧张或轻松,满心憧憬地想象着高考后的生活,全然不知往后会多么怀念这段永不停止的校园时光。

  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校门口,看他单肩挎着书包,带着点笑意跟同学挥别,转身踏上小巷。

  她就那么站着,靠着墙,沉默地等待他经过。

  擦肩的瞬间好像很漫长,又好像很短。

  少年校服上的薄荷香气随风萦绕在鼻间,巷口的樱花在昏黄路灯下飘落。

  她连呼吸都屏住,一言不发地,把所有所有的少女心事,轻轻塞进他书包侧边。

  信封从手里脱出的那一刻,她很轻地触碰到了他随风扬起来的校服。

  白衬衫面料柔软,被风扬起,犹带体温,短暂地拥有过后,就一点也不留恋地远去。

  转瞬即逝。

  他光是从身边经过,一无所知,就足够在她狭小的世界里下一场暴雨。

  现在他们在嘈杂的环境里沉默地对视着,仿佛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炭火滴油滋滋作响。

  喻嘉树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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