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_死太监他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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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按说贞阳归来,那位找来掩人耳目的姑娘使命已成,就该请去。

  但她自河东逃难至此,家人为护送她出城,路上接连死于叛军之手。

  眼下是真正的茕茕孑立。

  当初薛老夫人选定她,除了看中她的身形样貌,她的无依无靠和聋哑资质也是加了分的。

  她在河东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不能说话,但写得一手好字,琴棋书画亦样样精通。

  性子也好。

  梅妃起先很看不上她,日子一久,倒不再态度冰冷地拒绝她亲近。

  寺中僧人以及她身边的婢女,对她都很尊敬。

  薛练说过最好是杀了,永绝后患。

  原森却犹豫了。

  不是他妇人之仁。

  而是他直觉贞阳不会答应。

  起了风。两人站在塔顶,透着翻飞的檐角望下去,能看到大殿里供奉的烛光点点的长明灯。

  巡夜的僧人提着灯缩着脖子疾行。

  从高处看,只是个青色小点。

  原森侧头,见贞阳神色恹恹趴在木栏杆上,垂着眼睫拨弄一块彩色的石头,没话找话道:“这石头生得却怪,长了花纹?”

  贞阳摇摇头,摊开手掌给他看,“是画上去的。”

  原森小心接来,借着头顶灯笼的光芒细看。

  发现上面用红色画着太阳,用绿色画着小草。

  太阳像圆圈,小草像鸡爪子。

  是很形象又很稚气的画法。

  他想起在东厂里李运给他看的那只荷包,上面也绣着样式奇特的太阳。

  便福至心灵地笑了:“这是殿下画的”

  “打发时间乱画的,”贞阳嗯一声,“之前来皇恩寺上香,磕头时,我把这几块石头藏在了蒲团下。”

  “那时还不确定阿娘就在寺里,只想着赌一次,若阿娘在寺里,这石头有幸被她看见,她便能知道我还活着,至少能让她和嬷嬷不要心焦。”

  “很笨吧?”她忽然轻轻笑了笑,“可我每天写的字会被人收起来,上交给他看,除了这些在他眼里没用的小玩意儿,我什么都带不出来。”

  那次和她在寺外石阶擦肩而过,如今回想起来,原森只恨自己愚蠢。

  此刻听她云淡风轻说起之前遭遇,他更是惭愧地无地自容。

  “我未听娘娘说起过石头的事,想来她竟错过了。”他干巴巴道。

  “被厢房那位姑娘找到了,”贞阳把目光投向寮房方向,“她送给了寺里的小和尚。”

  后院寮房住了公主和宫妃后,僧人便止步弗入了。

  梅妃又不常走动,自然没机会看见。

  是她?

  原森眉头一皱,待看见贞阳眼底的落寞,又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他攥紧了手中的石头,“您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

  贞阳呼出一口冷气,伸出手捂在嘴边哈了哈。

  自回来,她的手一直是冷的。

  穿得再厚,离火盆再近,她的手都没热过。

  或许是衣服太大,防不住风。

  也或许是因寺院建在高处,本就不胜寒。

  她找了许多借口来说服自己,她在阿娘身边,该是比在死太监身边还舒服的。

  否则,她这些日子的装傻充愣和所受的精神折磨算什么?

  “你说得对!”贞阳搓着手,把手揣回袖子里,抬头挺胸说,“我现在可是公主啦,那些不高兴的事,想来做什么。”

  她拖着宽松的鞋子,踢踢踏踏顺着木梯往塔下走。

  夜已渐深,原森不好再进后院,将人送到门口,便告辞离去。

  贞阳没急着进去,反而靠了墙抬头望月发呆。

  才下过雨,月亮格外亮。

  真好似玉盘一般。

  这一阵子来来去去,离苑的生活遥远得好像一场梦了。

  贞阳提起裙子又登上了高塔。

  她攀着栏杆,累得气喘吁吁。

  身上发了薄汗,手心才终于有了热度。

  往下远眺,寮房方向仍一片寂然。

  她在外晃荡这么久,哑嬷嬷也没来找她。

  贞阳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

  阿娘和嬷嬷对她失望了么?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脊背的汗黏在小衣上,霎时透心凉。

  贞阳跪坐在木梯上,紧紧抓着栏杆,养了好久的小指指甲咔啦响两声,折断了。

  “真有出息,巴巴赶回来,就为热脸贴冷屁.股然后坐在这儿哭?”

  阴阳怪气的讥笑在头顶响起。

  贞阳心提起来,僵硬回头,看见汤镜靠在掉漆的门页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的五官浸在溶溶月色中,是少见的柔和清俊。

  只眼神还透着凶狠。

  她触及他的目光,头皮发麻,手脚先于大脑动起来,撑着栏杆站直了,拔腿就跑。

  可惜鞋大,没跑几步,便被汤镜在后面拦腰抱着拖进塔内。

  离得近了,贞阳才发现他身上有酒味,眼下也有些发红。

  登时吓得连挣扎都忘了。

  塔内供着佛经法物,久无人上来,落了厚厚一层灰。

  一进去,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

  贞阳被呛得咳几声。

  “往哪儿跑?”汤镜揽着她的腰,听她咳得难受,腾出一只手拍拍她后背,没好气地开了口,“穿的什么破衣服,又粗又硬。”

  “汤镜,汤镜……”贞阳被拍得只能结结巴巴唤他。

  他没吭声,把她把怀里带了带,自自然然摸她胳膊,摸完冷笑:“住这么个冰窟窿,就给你穿这些破烂儿?”

  他大概是醉了,口气格外差,眉心攒着小疙瘩,表情很不耐烦。

  可贞阳听了他的话,眼泪便下来了。

  今儿大半天过去,阿娘也没问过她冷不冷,穿别人的衣服鞋子有没有不合适。

  阿娘只在意她被汤镜碰了。

  温热的泪珠打在手背,汤镜不由收紧胳膊。

  “是谁大言不惭说出来了,绝不在我跟前哭的?”

  “我没哭!”贞阳咬唇不承认,抬起胳膊蹭了蹭眼睛,仰头,想把眼泪憋回去。

  外间的灯笼光照进来,汤镜看见她精致的鼻头倔强地挺着。倔驴,他恨得牙痒,俯身咬上去。

  贞阳抬手推他,没使什么力,他自己先离开了。

  她嫌弃地擦鼻子。他笑:“萧贞阳,我要离开京城一阵儿,你跟原家小子别太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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